首届自然诗会|胡弦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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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游

江水平静,宽阔,

不愿跟随我们一起回忆,也不愿

激发任何想象。

它在落日下远去,

像另有一个需要奔赴的故乡。

林中

——回忆多么漫长。

椴树的意义被用得差不多时,剩下的

才适合制成音乐。

午后,树林贴着果肉,

言说者,追随提前出现的话语。

“要再慢些,才近似

肺叶间的朝圣者。”

太阳来到隐士的家而隐士

不在家。

树叶拍打手上的光线,

蓝鹊在叫,有人利用它的叫声

在叫;甲虫

一身黑衣,可以随时出席葬礼。

尼洋河·之一

米拉山口,经幡如繁花。

山下,泥浪如沸。

古堡不解世情,

猛虎面具是移动的废墟。

缘峡谷行,峭壁上的树斜着身子,

朝山顶逃去。

至工布江达,水清如碧。

水中一块巨石,

据说是菩萨讲经时所坐。

半坡上,风马如激流,

谷底堆满没有棱角的石子。

近林芝,时有小雨,

万山接受的是彩虹的教育。

树下来过恋人,坐过

陷入回忆的老者。

没人的时候,树冠孤悬,

树干,像遗忘在某个事件中的柱子。

有次做梦,我梦见它的根,

像一群苦修者——他们

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

对我梦中的光亮感兴趣。

——不可能每棵树都是圣贤,我知道

有些树会死于狂笑,另一些

会死于内心的自责声。所以,

有的树选择秘密地活着,把自己

同另外的事物锁在一起;

有的,则在自己的落叶中行走,学会了

如何处理多余的激情。

过洮水

山向西倾,河道向东。

流水,带着风的节奏和呼吸。

当它掉头向北,断崖和冷杉一路追随。

什么才是最高的愿望?从碌曲到卓尼,牧羊人

怀抱着鞭子。一个莽汉手持铁锤,

从青石和花岗岩中捉拿火星。

在茶埠,闻钟声,看念经人安详地从街上走过,河水

在他袈裟的晃动中放慢了速度。

是的,流水奔一程,就会有一段新的生活。

河边,錾子下的老虎正弃恶从善,雕琢中的少女,

即将学习把人世拥抱。

而在山中,巨石无数,这些古老事物的遗体

傲慢而坚硬。

是的,流水一直在冲撞、摆脱,诞生。它的

每一次折曲,都是与暴力的邂逅。

粒粒细沙,在替庞大之物打磨着灵魂。

沙漠

捧在手中,已无法探究发生过什么。

每一粒都那么小,没有个性,没有记忆,也许

能从指缝间溜走的就是对的。

狂热不能用来解读命运,而无边荒凉

属于失败者。

只有失去在创造自由,并由

最小的神界定它们的大小。而最大的风

在它们微小的感官中取消了偏见。

又见大漠,

又要为伟大和永恒惊叹。

而这一望无际的沙,却只对某种临时性感兴趣。

沙丘又出现在地平线上。任何辉煌,到最后,

都由这种心灰意懒的移动来完成。

地平线

是的,无法接近的远才是真的远,即便

它看上去很近——

你肯定尝试过无数次了,用你无效的倒退和跟进……

是的,奔向天边者从不曾得到迎迓。

而你若站定,它也会站定,并允许你看见

行走的人慢慢朝它靠拢……

——是的,我们相遇的地方,天空曾垂下来

触碰大地,因为世间

真的有一个虚拟的外延。

——是的,它不允许世界一分为二,沉睡的沙漠,

失踪的峰峦,一直有人从那里返回,额上

锲刻的曲线,和遥远、无限都取得过联系。

而锋刃、杯口、街巷、廊柱的圆弧,则带着

地球腹内持续的颤动,绷紧的琴弦

会演奏我们内心的潮汐……

——是的,那沉默的线,也是转化成声音的线,

可见,有呼吸,记得我们的愿望和遗忘,

并能够被听取。

鸟在叫

鸟在叫,在树丛中。

北风的喘息,已有人把它

从窗玻璃上擦去。

——多少声音追随,飞掠向

另外的空间……

返回的,只是莫名的混响,

稀薄,模糊,不再有用。

粗大的木梁横于屋顶,沉默,稳定。

漫长一日,

由无数一晃而过的瞬间构成。

石栏、水、书橱……

都是被声音处理过的事物。

——我还是离那只鸟儿最近,

正站在

它用叫声编织的阴影中。

小谣曲

流水济世,乱石耽于山中。

我记得南方之慢,天空

蓝得恰如其分;我记得饮酒的夜晚,

风卷北斗,丹砂如沸。

——殷红的斗拱在光阴中下沉,

老槭如贼。春深时,峡谷像个万花筒。

我记得你手指纤长,爱笑,

衣服上的碎花孤独于世。

雀舌

春山由细小的奇迹构成。

鸟鸣,像歌儿一样懂得什么是欢乐。

那时我去看你,

要穿过正在开花的乡村,知道了,

什么是人间最轻的音乐。

花粉一样的爱,沉睡又觉醒。

青峦在华美的天宇下,像岁月的宠儿,

它的溪流在岩树间颤动。

吻,是挥霍掉的黄昏。

桌上,玻璃水杯那么轻盈,就像你从前

依偎在我怀中时,

那种不言不语的静。

随笔五则(节选)

胡弦

我有散步的习惯,有几次,我落脚的地方恰恰是湖边。在湖边散步,是放松的时候,也是适合想起什么的时候。源于散步时的胡思乱想,我发现了湖上滚动的波浪像磨损的齿轮,以及在上面隆隆驰去的时代,并感到空气、垂向水面的柳条,甚至阵阵微风都忽然变得事关重大。自然,也不再仅仅是一个眼前的视觉画面,一个自然或地理存在。我还体会到,在浮光掠影的欣赏者之外,自然,也需要被深度注视,以便它来告诉你它一直忠实的另外的核心。那里,有另外的构造,藏着它情感的地理学。

自然会在各个不同的时代(时间)中呈现各异而又稳定的形态(况且,我们看到的往往只是眼前的一瞬),使你很难进行感情投放。但如果你是个写作者,你就会试图去做深层把握,因为你要把自己与众人区别开来,成为另外的人:一个知情者。

写作者必然是这样的人:面对过往,如果长久地保持静观心态,你早晚会感受到耻辱。自然珍藏着源泉,但需要你意识到,并有所发掘,它甚至渴望被带走,而不是遗弃在那里。它有经历、承载,却没有答案。它也有困惑,并愿意陪你等待、聆听那从未出现的声音……在写作中,一切都处于悬置状态,既有无限耐心,又急迫无比。

自然,既陈旧,又有生生不已的新鲜,但只有在被注视时,它才是当下的,才会呈现其岌岌可危的属性,并构成情感中那令人瞩目的内在景观。自然,会把自己安置在无数时间中,它表面的属性和深存内部的激越,构成了强大张力。写作者要在这张力中生存,并以此摸索自己内心的未知领域。

一个朋友住在江边,他常在晚上沿江散步,大声朗诵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我不知道朗诵《春节花月夜》是否需要大声,在一个喧嚣的时代,也许大声是一种惯性,或一种带有反抗性的朗诵态度。但我很感动。因为面对山川草木的朗诵,本身就是一件孤绝之事。

江边,总是建有亭台楼阁。南京有个阅江楼,楼还没有开始建造的时候,关于这座楼的诗词文章就产生了许多。所以,这座楼最早是建在纸上的。甚至楼早已建好,作者仍会在纸上重建,像岳阳楼,范仲淹从未到过现场,却写出了《岳阳楼记》。在虚构和现实之间,纸上的这一座往往更为不朽。

在江边,波浪拍打堤坝,要站在近处,才有清晰的涛声。而登楼远眺,涛声却消失了,但前人登楼的情景会在头脑中浮现,那些远眺的人,那些把栏杆拍遍的人。有时我觉得,登楼不是地理性的望远,而更像一种向时间深处的张望。这种感觉的清晰化,来自不久前一次听琴的经历。那是个朗月的夜晚,一个琴师携琴来江边的高台上弹奏,同好五六人相随。这样的雅事,现在看来有点矫情,但当琴声响起,它的仪式感凸显,我忽然意识到,这看似表面化的仪式其实就是一种坚实的内容,一个姿势删除了无效的时间,把古今悄然相连。琴声和江风飘忽,台下的水压低了声音,几种声音混合,似在创造一种与音乐完全不同的东西。十根手指,真的能厘清流水吗?涛声离开江水,曲子离开琴弦,仅仅是离开,并没有消逝,而是要去另外的心灵中栖息。我想起我也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到这座江畔古都,恍如一支曲子离开乐器独自远行,并有了自己不为人知的遭际。许多年一晃而过,所谓经历,不像地域,更像在穿越时间的神秘。琴、月光、楼台、草木山川,都是时间的相。而在这其中,江水,像一切的源头。正因如此,虚构与现实才能有同一个躯壳,而精神才会像一段琴声。静听,我听到了琴声中那些从我们内心取走的东西。月色模糊,台下的大江像没有边界。无数上游和支流,是否都还在它的内心翻腾?它的内心,是混乱还是清晰?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旧了的躯体仍容易激动,仍有数不清的漩涡寄存其中。那些漩涡轻盈如初,用以取悦尘世的旋转仍那么漂亮。当它们消散,像怀抱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但其实不然,那看似空无中,报负、秘密、辛苦、爱,都在,只是不容易被辨识。而抱紧这些,一直以来都艰难万分。

房子的后窗对着山林,林中百鸟鸣啭。在我,鸟鸣,像某个工作的入门。没有东西可写的时候,我就听鸟鸣,那时会觉得自己像一枚鸟蛋,离某个声音还远。

而在林中散步,感触最深的,除了鸟鸣,还有各种各样的树木。

有些事物像鸟鸣那样不知不觉地存在,如果仔细听,你会觉察到,它不仅仅是回荡在山林间,而是回荡在无始无终的时间中。对于一座山林,鸟鸣,千百年来从未改变,也不会从这种鸣啭中衍生出新的意蕴。正是这样的发现,在改变着人生的意义,并使得我的生活总是从某一时刻重新开始。

生活的秘密总是无穷无尽,并会自然而然地被转换成情感秘密,旋律一样穿过诗行,使得眼前的风俗画面成为富有魔力的心灵回声,并赐予我们一种拯救般的抒情语调。由此,一个人写诗,可能既非在深刻思考,也非对语言的警觉与感知,而是一种古老的爱恋。爱,使他在质朴的声音中,寻找那种历久弥新的知觉,从而给所爱之物以别样的观照。我们曾是饶舌的人,但一切都变得更强烈了,说了很多以后,终于发现了自己沉默的属性。众多的修辞,竟不如鸟儿那呱的一声来得有力。

我还发现,仔细观察树木,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树木的位置感最强,它们被固定在那里,这个隐喻,足以使一座树林超出植物界的范畴。一片短寿的苔藓和一棵千年老树,对树林的认识,无疑会大相径庭。在林中你总能发现,那些高龄的树木,像屹立在某种名望中。而另一些树,会比身边的树更加不幸。在那里,我重新想到了诗人和他的作品应该怎样存在。认识一个场域,需要假设;而认识一个时代,无疑要有更长的时间背景,否则,我们得到的现实,可能恰恰是非现实的。

我还听不懂鸟鸣之间的情感差异,甚至听不懂穿过树林的风声。生活有种严厉的幽默,类似写作者的孤独。树林看上去平淡无奇,但诗人愿意做个亲密的知情者。是的,即便你写下了整个树林,可能仍没有一棵树愿意真正出现在你的诗行中。诗,只能在精神领域深处寻求那异样的东西。当诗人直面其所处的时代和精神,挖掘并整理它们,他会意识到,这事儿,的确不能交给其他人来处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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