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超是高山滑雪中心技术运行团队的一员。赛事进行期间,他负责计时计分。由于大部分工作要在赛道上完成,他接受了异常苛刻的滑雪技能考核。经过多轮选拔,他在几千人中脱颖而出,成为计时记分团队17位成员之一。
成超:我算是北京冬奥会高山滑雪中心技术运行团队的一名工作人员,我们是专门的计时计分团队。之前,这一块都是国际上专业的团队来做,国内基本处于空白。
申奥成功后,咱们国家面向社会招募专业志愿者,组建了一支服务于北京冬奥的滑雪战队,然后又从这中间选出17个人,正式参与北京冬奥高山滑雪计时记分工作,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2018年,国家招募志愿者,我就报名参加了。我们首批滑雪战队有158人,后来扩充到322人,最后只选出了17个人参加冬奥。四年间,我们经过全方位的专业化培训,所以对高山滑雪计时记分这一块都非常熟悉。
成超:前期我们要熟悉比赛时用的设备,因为冬奥会是高山滑雪项目最高级别的赛事,计时记分全都采用国际最顶尖的设备,前期有专门的专家团队来给我们培训,有理论培训还有实操培训,我们必须快速掌握使用方法,尽快上手,并且要做到万无一失。
成超:在这之前,中国还没有人会使用这些设备,我也是第一次见。我以前服务过大大小小的国际国内赛事,但冬奥这么高级别的赛事还是第一次参加,这套设备我也是第一次见。
冬奥会要求用冰状雪,国家高山滑雪中心是咱们国家第一条冰状雪赛道,能排进世界前三。冰状雪是先用人工造雪,造完雪以后往里头注水,然后再进行制作,很硬、很滑。如果你滑速很快的话,想停下来就很难。赛道的坡度很陡,它不仅陡,而且还很长。正式比赛的时候,很多运动员都在这个赛道上摔了跟头,出现失误。
我们工作人员上去,是不能自由滑的,只能采取横滑降的方式,这样不会破坏雪道。赛道只有运动员才能在上面采用回转的方式滑。剩下的包括裁判、工作人员、教练员,都只能采用横滑降的方式去滑。
成超:冬奥是2月4号正式开幕,我们1月22号就进入闭环了,一直到2月20号上午高山滑雪最后一场比赛结束,我们连续工作了29天。
最早一场比赛本来安排在2月6号,是男子滑降项目,其实正式开赛前,我还是很激动的,毕竟准备这么长时间,终于可以上场了。那天我起床很早,结果因为风太大了,不具备比赛条件,项目就延期到了第二天。那天的风确实大,我在山顶的时候,差不多得有个七八级风了。
到了第二天就很顺利,不过很忙很累。因为那天同时有两场比赛,一边是男子滑降,一边是女子的大回转。到了后面慢慢就习惯了,大家经过这么多天,对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也都很熟悉,基本就是按部就班。
成超:我做过起点位置计时,我们计时计分两套系统,一套是自动计时计分,还有一个手动的,我们主要是负责手动的,当运动员出发的那一刻,他会撞开起点计时杆,我们得同时手动按下计时器的按钮。
起点都是在山上,风特别大,最低温度能降到零下25度,我们只戴着薄绒手套。因为你没办法戴厚手套,中间的厚海绵会有阻力,这一点厚度都可能会造成比赛成绩不那么精准,对于国际顶尖运动员来说,相差零点零几秒,都可能拉开名次,所以我们要避免这一丁点误差。
这些设备刚开始操作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因为是全英文,我们跟专家团队要用英语交流,所以语言能力要过关。最主要还是对滑雪能力的考验。赛道上有几个中间测速点的点位,需要我们去安装,我们得快速、准确地滑到相关点位,进行作业。
放设备的支架、线缆都需要前期布置好。布置线路要格外上心,一旦将线路裸露在雪道,很有可能对运动员产生伤害。很多设备都是比赛当天提前去安装,我们必须提前4个小时到达。所以这段时间,我们每天4点多就起床了,已经养成生物钟了。
其实,很多工作都得十分敬业。比如一个简单的插旗门,运动员要在旗门之间回转,如果插得不到位,多出一厘米,运动员的雪板就可能刚好卡在这个地方,人有可能飞出去。在比赛中,专业运动员的滑行时速能达到100多公里,插的位置不当,就很可能造成重大事故,甚至人员伤亡。
九派新闻:这些工作对体力要求大吗?成超:很大。我们常常要背很多东西上山。记得布线的时候,我们一个人胳膊上得挎个五六捆线缆,在山上滑行。每次比赛,我们都要背负60斤左右的大包滑到工作点位,比赛完要再背着这个大包滑行10公里回到休息室。正常情况下,我们很少会负重滑雪。
成超:我基本里边穿一件保暖内衣,一件小羽绒服,然后再穿一件雪服,外边还穿了一个厚的羽绒大衣。穿上去只能说不那么冷,但不能说有多暖和。我把我带的衣服全穿上了,我还算是比较壮一点的,有队友光裤子就穿了4件。因为山顶风大,一运动就出汗了,一吹风就特别冷。
成超:想看,但看不到,我们出发棚没有屏幕。在起点就只能看到运动员出发下去那一刻,再往后就看不到了。只有等我们工作结束回去休息了看回放,才知道谁夺冠。我有很多朋友都知道得比我要早。比完赛,我们不是立马就能回去,还要收设备,然后再滑行10公里,回休息室差不多得40多分钟到一个小时以后了。算是个小遗憾吧,但比起真真正正投身到冬奥里这不算啥。
成超:很想,但我们工作有规定,没办法跟他们合影要签名。我很喜欢美国的米凯拉·希弗林,这次比赛她在女子回转比赛第一轮中失误,爆冷提前出局。不过那场比赛我被安排在了别的场次工作。
成超:现场的那种紧张感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运动员们在训练的时候是一个状态,相互之间还会嘻嘻哈哈说笑,但到了真正比赛,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感觉他们每个人神经都很紧张。
其实回想起来每一个比赛,每个场景都挺印象深刻的。我们一起战风雪抗严寒,相互鼓励相互帮助。尤其是最后几天,其实整个冬奥比赛期间,天气都不是很好,我们赶上过大风,赶上过下大雪,还有低温,能赶上的不好的天气我们基本都赶上了。但当时的我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这场冬奥会给办好。
成超:说实话,会很紧张。我们的工作某种意义上决定了他们成绩的公平性。你会想,假设失误了怎么办,比如说掐表,你掐慢了怎么办?不过我们参加过这么多次比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事故,这次冬奥会也很顺利。
成超:过年我们正是忙的时候,都到大年三十那天了,大家才想起来今天是过年。除夕那天,我们也是正常早上4点多钟起床,5点吃饭,然后吃完饭早上5点半坐一个小时大巴去高山滑雪中心,一直工作到下午5点半天黑回酒店。这段时间,我们基本上是天黑着出门,然后天黑后又回酒店。
我记得过年那天唯一不同就是,中午吃了顿饺子,然后晚上回酒店以后,有一个小型的联欢会。因为疫情要求实行闭环管理,我们基本都和队友在一起,也不能出酒店,就只能在在屋里跟室友聊聊天,无聊的时候,还会跟家人视频一下,打个电话。我家人问我能不能买到冰墩墩,我说场馆里没有卖冰墩墩的,酒店里也没有卖,我也很想要,但买不到。
成超:我们最后一场比赛在2月20号的上午,本来是安排在19号的,因为天气原因延期了。比赛结束,当晚我们被邀请去参加冬奥闭幕式了。
成超:闭幕式就像一个联欢会一样,各国运动员在一起,很欢快,气氛很好。我们也是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的闭幕式,大家心里都非常激动,尤其是国歌奏响的那一刻,心里的神圣感油然而生。当巴赫主席致辞的时候,连着用说了几句中文,说“谢谢中国”“祝贺中国”的时候,就觉得我们国家在国际上地位提高了,越来越有影响力了。
成超:21号我们休整了一天,送走了一批队员,因为接下来还有冬残奥会。冬残奥会的赛事不像冬奥会那么紧张,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所以,我们有的队员因为身体原因或者工作原因就离开了,他们目前已经进行隔离,隔离完就可以回家了。原先我们高山滑雪计时记分团队一共有17个人,目前还剩8人。冬奥闭环这一个月,大家在一起同吃同住同生活,感情都变得很好。前几天,我们团队有一个成员的闺女正好赶上过生日,我们还一块给她录了视频,祝她生日快乐,感觉很温馨。送别的时候,就是把他们送到酒店门口的车上,每个人简单地互相拥抱了一下。
3月4号就要开幕了,还有10天时间,我们该需要检查的计时计分设备都需要检查。冬残奥会和冬奥会的比赛还是有一定区别的,比如,点位需不需要更换,要换的话换哪里。目前冬残奥的计时计分专家团队还没来,冬奥的团队已经走了,所以我们要提前有个准备,等专家过来,我们能更好地对接工作。
成超:冬奥结束后,还要参与冬残奥会的赛事工作,我可能要到4月份才能回家。等所有的工作结束后,我想好好休息休息,这段时间真的挺累的,基本没怎么休息,然后回家后想多陪陪家人。
如果未来有机会,国家需要我,我还会继续积极投身高山滑雪赛事服务中来,毕竟我们这17个人算是在冬奥这种级别的赛事里,最早掌握高山滑雪专业计时记分的中国人吧。以往都是外国专业团队来做,这一次,都是我们国内自己的团队,算是一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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