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分,我独坐窗前,看街灯次第亮起。忽见报童挥舞着油墨未干的晚报,头版赫然印着某国放弃申奥的消息。这使我不禁想起十余年前,京城上空绽放的烟花曾如何照亮过整个东方的夜空。
华夏大地曾两度与奥运结缘。零八年的盛夏,鸟巢里翻涌的人浪尚未平息;二二年的寒冬,冰立方中跃动的身影又添新章。彼时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确教寰宇为之侧目。那些高鼻深目的访客们,眼中的惊诧与叹服,倒比他们相机里的照片更为真切。
然则,这盛事背后的算盘珠子,拨弄起来却远非表面这般光鲜。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吞金噬银的饕餮之口。记得京城奥运耗资三千亿之巨,水立方的玻璃幕墙映出的,何尝不是民脂民膏的倒影?东瀛的平成奥运更似一场豪赌,二百八十亿美金的赌注最终沉没在疫情的浊浪里。最是索契那皑皑白雪之下,竟埋着可造七艘航母的卢布,思之令人齿冷。
赛事落幕后的账簿更显狰狞。悉尼之后的奥运,多成蚀本生意。雅典卫城下的八亿亏空尚未填平,里约热内卢又添二十亿新债。及至令和年间的东京盛会,二百一十亿的赤字简直要灼穿账本——那些为延期赛事空转的场馆,每日便要吞噬七百万金,恰似无底洞中张开的血盆大口。
世人常道奥运乃国运之镜。零八年的中国确然借此拂去了\"东亚病夫\"的尘垢,恍若六四年东京奥运令扶桑褪去战败阴霾。新干线划破晨雾之时,世界方惊觉\"昭和男儿\"已换上西装革履。然则此等奇效,终究如朝露昙花。去岁东奥门庭冷落,恰证明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今日之中国,早非吴下阿蒙。歼星舰巡弋苍穹,钢铁洪流奔腾大地,又何须借五环证其筋骨?杭城亚运的华彩,蓉城大运的欢腾,俱已昭示:体育盛事的真谛,原不在虚名,而在民生。君不见冬奥过后,燕赵儿郎竞相逐雪,冰刀所至,银钱如雪片纷飞。一套雪具可抵寻常人家半月嚼谷,却挡不住市井小民趋之若鹜。此中生机,岂不比空耗国帑的排场更为可贵?
最是那\"紫面判官\"们的双标把戏,更令奥运蒙尘。巴黎城中,我健儿十日遭检,晨昏不绝,较之西洋\"哮喘健将\"们常年服药而面泛紫气,反倒成了异类。美利坚的USADA执牛耳于寰宇,所谓标准,不过是强权者手中的橡皮图章罢了。这般境况下,再谈申奥,岂非自取其辱?
奥运这本经,原是好经。然则念经的和尚若存了偏私,倒不如自家另起炉灶。如今冰雪经济方兴未艾,全民健身蔚然成风,恰似暗夜行路忽见万家灯火——那光芒虽不及奥运圣火夺目,却更能温暖寻常百姓的窗棂。
时值孟夏,愿我华夏健儿如原上之草,不借东风亦能郁郁葱葱。至于那些个虚名浮利,不如且付与江上清风,山间明月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