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洪世键从手机里翻出泉州木偶剧团演员招考纲要，“测试官行线、鞠躬线、旦行线、四连线、打八步线五套基本线功，自选演唱二首不同节奏型曲牌的傀儡调，自选念白一段”。泉州木偶剧团近日在上海儿童艺术剧场推出非遗系列演出《集合啦！提线木偶》，小观众看得眉开眼笑。但在洪世键眼中，提线木偶绝非逗乐那么简单。
1978年，高中毕业的洪世键正赶上泉州木偶戏复苏。他喜欢文艺，于是报考木偶剧团。考试难度远比现在低，“老师看唱念节奏、音准和道白”。像绝大多数传统舞台艺术，木偶表演讲究童子功，洪世键如今招来的演员不少从小学开始学艺。他自己当演员时则属于大器晚成、以勤补拙，“早上四五点起床练功，晚一点抢不到木偶。那时团里老师傅很多，我们边学边演，上手很快。”
泉州是海上丝绸之路起点城市，洪世键笑言，“宋代的泉州就是今天的上海。”梨园戏、南音、石雕、影雕、提线木偶等都在泉州传承千年。
作为中国诸多木偶艺术品种中最为古老的一类，提线木偶古称“悬丝傀儡”，唐末五代已在泉州及周边地区流行。泉州提线木偶犹如戏曲，以生、旦、北、杂为核心行当，各行当又有诸多分类，至今保存700多出传统剧目和由300多支曲牌唱腔构成的独有剧种音乐“傀儡调”，同时形成一整套规范的操线功夫。入团考试时的官行线、鞠躬线、旦行线、四连线、打八步线，代表基本的木偶操纵要领。木偶的腿、手、肩和耳以及脊骨底部，均缚黑色丝线。演员轻轻拨弄几根悬丝，伴随锣镲之音，身着各式戏服的木偶能演出世间百态、神鬼幻境。2006年，泉州提线木偶名列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在上海，洪世键带领演员带来《钟馗醉酒》《驯猴》和《元宵乐》三出看家的经典小戏。看似平平无奇的小猴子，身上悬丝一动，会撒娇、弹吉他、跳迪斯科，还会骑单车。钟馗灵活舞刀、劈叉、抬腿，提壶斟酒、捧缸狂欢，准确拔剑出鞘、插剑入鞘。在演员操控下，木偶们像是获得生命。演出结束后的互动提问环节，孩子们的提问从四面八方涌来，“这些木偶有自己的名字吗”“线牵在哪里”……
在上海演出的节目浅显得多，“小朋友听不懂闽南语念白，但能看懂表演，看得特别开心。”泉州提线木偶针对小观众增加互动环节。演出结束后，演员带着木偶在上海儿童艺术剧场大厅来了一场“快闪”，小观众可以近距离观察木偶身上那么多线分别连接着哪里，木偶嘴巴又是如何一张一合的。
“提线木偶的演员手都很巧，表演形式老少咸宜，特别是高台提线木偶表演，观赏性强。”洪世键坦言，真正的泉州提线木偶大戏，其实是演给大人看的，与传统戏曲舞台并无二致。他以拿过文华奖的《赵氏孤儿》《钦差大臣》举例，身着黑衣的演员站在高台上牵动三米多长悬丝，十多个角色登场，且歌且舞。演员们在昏暗光线下要注意几十根线，还要盯着木偶一举一动，相应配上唱念台词，连全场灯光也有专门部署，道具需要装满一辆大卡车。“中台演出用小货车，平台演出带着木偶即可。”泉州提线木偶出现在联合国总部、德国科隆音乐厅、荷兰阿姆斯特丹音乐厅，“早些年去东南亚演出走水运，道具得提前一两个月出发。”
“我们团里有60后、70后、90后三代，即将迎来新一代演员。”翻开提线木偶演员的手，十指各个关节都有老茧。日复一日的手指训练，让他们能用黑色细线准确将木偶手里的剑插回细小的剑鞘，将酒杯里的酒水倒入木偶口中。
每周逢双的日子，泉州老城区通政巷口会迎来一波又一波人流，大家簇拥在提线木偶传习所小剧场观看公益演出，洪世键说，“每年这样的演出多达四百场，团里12位演员在上海，同时泉州演出一场没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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