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艺术APP,,,点击视频,看李怒个性十足的艺术创作小程序李怒《万岁万岁万万岁》,2018李怒《G弦上的咏叹调》(羊脂局部),2021李怒《为和平卧床》影像,2020李怒《解手》,2019李怒 《甚嚣尘上》,2017李怒《消失计划:孤独图书馆》图书馆内部,2018李怒《移民》雕塑,2019
艺术家李怒
李怒,艺术家,
2016年回国,定居北京,
他创作了大量大型装置、雕塑,
以不拘一格的创造力和不可思议的爆发力,
在当代艺术圈个性鲜明。
李怒以惊人的速度和精力持续高产创作,
一年里有十来个不同规格的展览及项目。
李怒《消失计划:孤独图书馆》
2018年,
他把阿那亚的孤独图书馆弄“消失”了;
2019年,
他在中蒙边境线零下40度的环境里,
凿穿1米厚的冰层抽取河水,
浇筑了一道40米长的雄伟“铁幕”。
李怒《对你的爱汹涌澎湃》,2020
2020年,
他在北京悬空挑起一座13米高的雕塑,
雕塑内部埋伏了上百个机电装置,
当观众穿过,
会引发震耳的金属撞击共鸣。
李怒《寻找新华路》,2021
今年11月底,
他刚刚结束了在上海的个人项目《寻找新华路》。
他沿着新华路的两侧,
停放了数十辆老式黄包车,
向全国人民征集各个城市的“新华路”在哪里。
在李怒开始他的年末固定项目之前,
一条艺术来到他在北京的工作室,
与他聊了聊这些年的创作和生活。
艺术家李怒
李怒的工作室位于北京顺义的一个艺术园区,隐蔽在最靠里的一排厂房车间内,两扇5米宽的大铁门,方便作品运输。
推门进去是6米挑高的开阔空间,三道横跨梁,预制水泥顶、白墙和水泥地,保留了建筑旧有的样貌。整齐利落,没有多余的装饰:左边区域是他白天伏案的工作桌,木质,墨绿,三米有余。
李怒工作室内横梁
桌子上方有一道横跨梁,梁上是李怒手绘的大写字母“backbone”,金色。李怒调侃说这算是“头悬梁锥刺股”,为了讨个吉利他写了这个单词,是“脊梁”的意思,谐音“吉梁”。右边区域靠墙码放着李怒的各种工具和物料,也有一张台钳桌,木质,本色,三米有余。旁边停靠着一辆摩托车,黑色,混合着墨绿。
李怒笑着迎接了我们,裹着发黄的军大衣,寸头,平底鞋。
园区内烧气的暖气炉今年停用了,烧电的还没装好,屋里有些冷。李怒笑着说:“正好冷静冷静,天一冷人就变安静了,精力集中,热了反而躁动。”
李怒工作室内横梁
这么大的工作室却少有作品陈列,只看到了零星的几件还没装箱的作品。李怒说没必要把作品摆在工作室,就像不需要把衣服都穿在身上一样。“什么人才会把衣服都挂在身上呢?很奇怪。”所以作品都放在了仓库。
李怒《别往心里去》(局部),2020
在零星的几件作品中,墨绿色工作桌后背白墙上的一件三米画作尤为醒目,《尖顶如被拦腰折断一般倒下》,像一幅中堂。这是一张帆布油画,当中还悬坠了一块发黑的砖头。
作品上暗含了两个英文:“disorder”和“under”,上面还吊着一块灰黑色的砖。
李怒《尖顶如被拦腰折断一般倒下》(局部)
2017-2019
李怒告诉我们,这是2019年巴黎圣母院大火之后拾得的砖。砖面上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十”字浮雕。
李怒《别往心里去》,2020
之前很多李怒的作品,犀利、宏大、硬核, 而工作室里一件2020年的创作《别往心里去》则暴露了李怒的铁汉柔情,它是李怒在疫情期间的感受。
李怒《别往心里去》(局部),2020
在这个长方体玻璃盒子里,当中用细铁丝吊着一只灯泡,灯泡上面裹着一个粉色的套子,一只用旧的粉色邦尼兔被丢在了角落,盒子底部是交错拼接的白色的盲道砖。玻璃上反写着一首英国童谣 “Ring Around the Roses”(玫瑰花环)及其它文字,门把手也是反装在玻璃柜里面的,整个封闭内部空间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外面的世界。当观众站在外面看它的时候,更像是被它“关”在了里面。
“我对变化性的材料都特别感兴趣”
谈到创作以来印象特别深刻的作品,他提到在2019年年底在中蒙边境线实施的个人项目《铁幕》。
李怒 《铁幕》,2019
《铁幕》实施的位置是在中蒙边境线的克鲁伦河上。克鲁伦河被蒙古人称之为母亲河,从外蒙流经内蒙,汇入呼伦湖。李怒的《铁幕》就是在边境线处、在结冰的河面上将克鲁伦河“拦腰截断、一分为二”。这堵近40米长的冰墙横跨了整个河面,约50吨重,正是从克鲁伦河一米厚的冰层下面抽取河水冻结而成的。
为了这个庞大而艰难的项目,在正式实施之前一个月,也就是2019年11月份,李怒专门开车沿着边境实地勘查了一番。他幸运地遇到了一位热心的当地牧民,李怒就邀请他做了项目实施的地理向导和联络人。
铁幕实施现场
讲起怎么在零下40度的严酷环境里落实《铁幕》,李怒俨然变成了一个说故事的人。
“距离项目实施地最近的落脚点是中国边境内最后一个村子,有一百多公里,吃住都在那里,每天往返。没有厕所没有生活用水,我们带过去的水都冻成了石头。六、七人挤在牧民的一个小屋子里,早上刷牙洗脸就半瓶水。一个礼拜才开车去到更远的地方,能集体冲个热水澡。”
铁幕实施现场
李怒从北京带着工人和拍摄团队,还有一大货车的筑墙铁板,三辆车从北京出发浩浩荡荡地开往内蒙。经历了一趟真正的生死线,一路都是冰道,高速全都封了,漫天的大雪。中途李怒的车就打滑撞进了深沟,差点掉落悬崖。历尽艰辛才抵达目的地。
向导又帮着找来十几个当地人,一共20来号人,每天来回一两百公里的跑。原本他计划半个月就能完成的,结果折腾了一个月。所有的困难都提前想过一遍,但最让人意外的困难居然是河水难以结冰。在那样的气温下,结冰成为了障碍,真的是实践出真知。
李怒 《铁幕》,2019
“在那边晚上就靠烧牛羊粪取暖,门窗都捂得严严实实的。白天就没辙了,带过去的暖宝宝都失效了,拍摄设备也冻坏了,实在是受不了了,就钻进车里捂一下,车也不敢着火,费油啊,加油得去很远的地方。就只是关上车门,扛一下风而已。上厕所就更别提了,都是在冰天雪地里迅速解决。”
对李怒而言, 《铁幕》是一个预言。
“在河面一米厚的冰层往下打,下面依然有流水,有鱼。这么冷的天,你依然会看到有鹿在跑,有飞鸟,有狼群,这都是活物,它们没有边境线。”
李怒《天空的飞鸟是海洋的鱼群》,2018
李怒的作品里有一种连贯性。比如《我不知道水有多深》、《潜》、《甚嚣尘上》和《广场》之间的上下文关系;《天空的飞鸟是海洋的鱼群》和《万岁万岁万万岁》两者的前后关联。
在他今年最大的个展《一片和平》中,李怒把《铁幕》中使用过的铁板做了长十米、高四米的装置,中间灌入了数吨提纯的羊脂,重新构成了室内装置作品《G弦上的咏叹调》。
“一片和平”展览现场 李怒《G弦上的咏叹调》,2021
李怒《裂缝》,2021
同时,羊油又巧妙地同时具备固体和液体的属性。虽然它的熔点在40~50度,但自然状态下它依然有微妙的流动和变化。李怒说:“我对这种变化性的材料有特别的兴趣,它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复杂性。”
李怒《一片和平》展览现场,2021
李怒对变化性材料的喜爱,同样体现在他的另一件作品《一生要走多远的路》上。他以自己的身体为模具,将一张铅板覆盖其背并反复击打数小时,塑造了一件别样的雕塑。在这件作品中,李怒诠释了他的雕塑思想:雕塑即行为,行为是构成雕塑的唯一手段、雕塑是行为直接的痕迹和结果。
李怒《一生要走多远的路》,2021
《一生要走多远的路》制作过程
铅板作为一种金属材料,同时它又特别软,容易塑形也容易变形,这种流动性令李怒着迷。
艺术不是捕风捉影
李怒《为和平卧床》,2020
李怒《对你的爱汹涌澎湃》(局部),2020
李怒《愚民》,2020
从2020年1月26号开始到2月1日,他在北京工作室的床上待了7天7夜,这便是《为和平卧床》的行为艺术作品。期间,他拒绝阅读任何新闻报道和拒绝任何媒体采访。除了洗漱上厕所,所有的其他活动——吃饭、喝茶、睡觉、看书、听音乐、发呆……他把自己困在床上一星期。
李怒说:“床是我能守住的最后的领地,闭上眼睛是我能自己决定的权利。”
列侬和小野洋子新婚蜜月时,在阿姆斯特丹希尔顿酒店举行了一个星期的“Bed-In for Peace”(床上和平运动),来反对美国当时的越南战争。
列侬和小野洋子《Bed-In for Peace》,1969
相比列侬和小野洋子“卧床”时,每天都有无数来自世界各国的媒体记者挤满房间进行采访,李怒的《为和平卧床》,只有他和他床前的监视器。李怒一个人的世界。这是独属于李怒的表达方式,是个体对大环境的对抗,是用日常对抗日常。
这种对抗性和对时代的反思,一直根植在李怒的作品中 ,包括在柏林做的《解手》、在北京做的《移民》、在中蒙边境线做的《铁幕》,都有一定的关联性。
李怒《移民》行为,2019
《移民》中,李怒身穿一件写有外地车牌号的棉袄,在北京六环以内的车道上奔跑了三天。是以一部分公众的身份面对另一部分公众,探讨公共性的相对性。“跑完就病倒了。”李怒说。
这种表达方式,对于李怒来说并不新鲜,早在17年,李怒创作了《甚嚣尘上》。在松美术馆里,他将一批雕塑掩埋在草料下面,有1000只鸽子日夜生活在里面,从圣诞节开始到次年的春天。
“非正常”留学
李怒《迷失的猎人》,2016
硕士毕业于英国皇家艺术学院雕塑系,李怒在英国留学的经历,可能跟大多数今天的90后、00后不太一样。
从小画画的李怒没能顺顺当当地成为艺术家,为了讨生活做了十年的社会工作,各式各样的工种,接触形形色色的人,活腻了,拿着剩下的钱去了英国交了学费和生活费,在英国过了五年的完美生活,直到身无分文、数着钢镚儿回国,从头再来。按李怒的话说:“Exciting(令人兴奋)!”
李怒《觉醒》,2014
出国之前,李怒就拿到伦敦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到了英国却没去上,转头去申请了别人口中最难考的皇艺雕塑系。一次过。
幸运的李怒却并不是一个守规矩的学生,在皇艺留学期间,他是自己做展最多的学生,在不认同评论家的意见时,他据理力争。也在第一学期作品亮相时被特纳奖的一个评委邀请去家里做客。
他曾多次申请学院的画廊做展,惨遭拒绝。于是他就申请雕塑系的厕所来做展,取名“Toilet Gallery”(厕所画廊)。系里通过了。没想到在开幕的当天上午,院长来了雕塑系,因为他要去厕所带来了不便,一怒之下禁止了展览。
李怒的厕所装置《Hi High》(Toilet Gallery),2014
这一次彻底激怒了李怒,他把展览的一些作品装进一个蛇皮袋子里,用绳子吊在了厕所的门口。蛇皮袋子里增加了一件声音装置,声音是入学时院长侃侃而谈的讲话声被一段抽水马桶的冲刷声冲洗掉。
毕业那年,李怒获得了英国皇家雕塑家协会Bursary大奖。
李怒《我不知道水有多深》,2017
2016年回国之后,李怒选择了北京,当我们问他“北漂”的感受时,李怒回答,与其说是“北漂”,不如说是“退守”。
在英国的五年,当他询问身边的外国艺术家对哪些中国艺术家感兴趣时,他们印象里只知道一个中国艺术家。这对李怒而言,像一个耻辱。这才是李怒最终决定回国的主要原因。
“我迷恋陌生感和不确定性”
李怒《广场》,2018
李怒是一个极其高产的艺术家,每年有十来个展览及项目。除非策展方有固定要求,他恨不得把每一次展览都当作一次全新的创作。他对未知的创作总是抱有更大的激情。
李怒《直到海洋被关进栅栏》,2020
因此,我们可以看到他用各种形式去诠释、表达艺术,有雕塑、装置、行为、影像、声音、诗歌、气味等等。
李怒《寻找新华路》,2021
李怒做了很多公共艺术,通常是开放性的,也被认为是互动性极强的。今年9月份,他在上海的新华路呈现了《寻找新华路》的个人项目。
李怒告诉我们:“在新华路上寻找新华路,是件有意思的事。路边停放的黄包车,早起买菜的阿婆可以歇脚,经过的路人可以拍照。” 他想要讨论的是,我们该如何看待历史?又该如何面对未来?
上海的新华路两边种满了生长了数十年的梧桐树,⻩包⻋在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的光斑里,显得尤为自然,仿佛它们就应该在那儿安静地等待着。甚至有路人从旁边走过,都不曾去注意街上多了一样东西,显得特别诗意。
“做公共艺术必然会遇到一些不可预知的社会干预。面对各种干预和不确定时展现出的可能性,这本身就是一种艺术。”李怒说。
李怒,“寻找新华路”《新华日报》
李怒《消失计划:孤独图书馆》,2018
2018年年末,李怒用滚滚浓烟,把在阿那亚的“孤独图书馆”从内到外迅速消失了一把。烟雾的研发是受冬天大雾的启发,在烟雾中他还专门调和了一种特殊的气味,融合了海洋和书籍的味道。
“李怒:诞生” 展览现场,2021
李怒对不确定性的偏爱,不仅仅在物与人之间,也在于人与人的交互。
他和我们讲到11月底刚结束的深圳OCAT展览“诞生”中呈现的一件作品,是源于他今年4月份在南师大美术学院的一次讲座。与普通的输出式讲座不同,李怒坐在讲台前,只有学生发问,他才回答,其余时间都保持沉默。
他在沟通讲座形式时,校方就很直接地告诉他:结果可能会很惨,因为平时讲座一到提问的环节,学生就沉默或者纷纷离席。李怒说:“我当时想,最尴尬的状态就是学生都走了,我静坐一个小时,这是我能承受的。”
“李怒:诞生” 展览现场,2021
而实际的情况是,学生在一开始有点懵,但很快就掏手机去搜索李怒的各种信息,提了很多有意思甚至深层次的问题。学校的老师都很意外,没想过他们学生有这样的主动性和积极性。
“生活永远会激发你更多的认知。” 李怒说。
当时的讲座本来还有一个场外直播,但直播在开讲前两小时突然被要求取消。为求直播顺利进行,李怒当即提出在直播时将人的说话声切掉,直播才被允许播出。
“李怒:诞生” 展览现场,2021
于是场外的观众看了个寂寞,对于他们来说,“讲座”阴差阳错变成了李怒的行为现场。11月份,李怒的深圳展览“诞生”中,直播的内容变成了一件作品。李怒说:"想用这件作品给当天看直播的观众说声'对不起'。”
“有趣的无聊”
我们穿过略显空旷冷硬的工作室外间,走过一扇玻璃隔门,里面是李怒起居的空间。
李怒工作室里间
卫生间、茶室、厨房、书房、剪片室和起居室都里间。是与外空间完全不同的气息:大木地板,李怒自己打造的家具和灯具,鲜花和干花,布沙发和皮沙发,蜡烛和自制的烛台。他还养了一只猫,据说是从外面跑进来之后,就赖着不走了。
李怒的猫
工作室的屋顶是一个可以晒太阳的露台,墙角有枯草,愈发显得空旷,四方褪色的红墙围合成一个小天地。李怒说:“蹲下来就是一故宫。”
二层的露台的风景
他指着旁边村子新盖的房顶对我们说:“你看现在建房子都用这种新材料,但看风景的人,还是觉得原来的老瓦漂亮。今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冒出好多新房。你们要来早一点,还能看到满树的红柿子,跟灯笼似的,特别惹眼。”
二层的露台的风景
“北京的村子里还保留着喇叭,很有意思。有时候我上屋顶晒太阳,就会听到喇叭里的广播。疫情的时候,喇叭里会说该打针了,有时候会放歌、或者相声什么的。”看到我们都被逗笑了,李怒还说:“这是2021年还在使用的一种工具,是不是没想到?”
李怒的创作的风格冷硬、沉重,但他本人却是亲切、温情的,常常喜欢和身边的人开玩笑。
当被我们问到这样的反差时,李怒解释道:“艺术家应该是一个有生活趣味的人,天生就能从无聊中找乐子。当然,也可能对大多数有趣的事情觉得相当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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