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员们的情绪和荷尔蒙也会满天飞，“正常的”青少年不过如此。
东京奥运会结束了，但这届运动员们带来的影响力还在继续。他们发现自己接受越来越多的喜爱，不仅是因为“更高、更快、更强”，还因为“更有趣”。
7月26日的游泳比赛结束后，TikTok上一条对嘴唱rap的视频播放量飙升，很多人以为这不过又是一个穿着阿迪达斯运动套装的精神小伙在赶潮流。随后，他拿出了一枚奥运金牌。被闪到的网友们看了眼他的ID，才发现这是英国游泳百米蛙王、世界纪录保持者亚当·皮蒂。
亚当·皮蒂庆祝自己夺得金牌。
如今，电视广播公司拥有转播所有体育赛事的权利，但TikTok提供了完全不同的观众体验：在过去的半个月里，从运动员村的衣食住行到赛场花絮，奥运选手的生活片段出现爆炸式传播，吸引了全世界无数人观看。
这不是社交媒体第一次出现在奥运会上，也有运动员仍在使用Twitter、Instagram等“老平台”来表达自己。但今年，随着Z世代运动员开始接手体育竞赛，在力量和美之外，他们乐于向大众展示自己的个性，TikTok也迎来了它的高光时刻。
奥运选手拍摄的食堂。
01
从体育之神到“真正的人”
东京奥运会在TikTok上的热度是从奥运村里的纸板床开始的。
一直以来，奥运村都以其火热的氛围著称。所以当看到东京奥运村使用纸板床时，就有谣言称使用这种容易踩坏的床是出于防疫考虑，为了“减少运动员的性行为”。
其实早在疫情出现之前，东京奥组委已经决定使用环保硬纸板床，以便回收。2020年1月，东京奥运村总经理北岛隆向媒体保证：“这些床的负载达到200公斤，但是硬纸板自身很轻，运动员可以轻松地根据个人喜好重新安排房间布局。”
虽然有多家媒体已经揭穿了谣言，但最有说服力的证据是来自于社交网络。
7月18日，入驻奥运村的爱尔兰体操小哥里斯·麦克莱纳汉 （RhysMcClenaghan）在Twitter上发了一段视频，他在床上用力蹦了五六次，证实纸板床并不会轻易断裂。
“蹦床测试”真正火起来则是在TikTok上。
7月19日，墨西哥游泳运动员安吉尔·马丁内斯（Angel Martinez）在TikTok上发布了一段视频，他先是用手敲了敲床的下挡板，然后高高跃起，大力扑到床上去，又回头比了个赞。他的粉丝不到3万，但这条10秒钟的视频吸引了900多万路人观看。
随着更多运动员加入，“测试”视频中开始出现各种迷惑行为——阿根廷男篮运动员塔亚·加利奇（Taya Gallizzi）和弗兰西斯科·卡法罗（ Francisco Caffaro）同时跳上了床，他们说两人的总体重是270公斤，但显然这张床“非常耐用”；美国女子橄榄球队的几名队员则分别用了击倒、拍手俯卧撑、对床板做“心肺复苏”等方式证明纸板够强。
奥运选手测试纸板床强度的各种方式。
到了奥运会开始后，运动员们也一直用轻松愉快的氛围感染着其他用户。充满压力的赛场之外，这些花絮补充展示了他们的另一面：篮球运动员在开幕式前学习如何系领带，短跑选手尝试日本小吃，击剑运动员嘲笑自己的失误……
澳大利亚悉尼大学社交媒体专家乔纳森·哈钦森（Jonathan Hutchinson）说：“你会看到运动员更轻松的一面——他们正在经历一种非同寻常的生活体验，并将所有粉丝也带入那个空间。”
传统上，公众看到的只是比赛中的奥运选手——他们在速度、力量和技巧方面的表现超神。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本身就是祭祀奥林匹斯山众神的节日活动，在这种神话色彩下，运动员“突破神性展现人性”的个人故事一向是奥运期间最具热度的话题。
如今，打破运动员的神秘感成为一件无比容易也更加主动的事。10秒的短视频并非想展现过去的苦情故事，而是提醒人们，运动员们的情绪和荷尔蒙也会满天飞，“正常的”青少年不过如此。
正如一位用户在看到一些运动员的玩笑视频后，惊叹道：“奥运选手就像我们一样，也是‘真正的人’。”
02
更高更快更强，更有趣
比如Instagram上影响力最大的运动员之一，英国跳水选手托马斯·戴利（Thomas Daley），他拥有超过300万名粉丝，每个商业赞助帖子的收入高达6845英镑（约6.1万人民币）。
但任何过于精致的东西在TikTok上都不会吸引太多人，因为用户们更喜欢有趣、无礼且“真实”的视频。与戴利在Instagram上的风格化帖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TikTok上爆红的视频里，戴利坐在看台上，一边看队友的跳水比赛，一边织毛衣。
在这样的平台风格主导下，TikTok里最受欢迎的运动员未必是那些最知名、商业价值最高的人，成绩不那么突出的运动员，也有机会凭借自己的个性吸粉。
伊洛纳和教练在食堂吃饭的视频里，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立着一块透明的防疫塑料板。伊洛纳想要问她的“猕猴桃教练”一个问题，教练快乐地回答了她，但是挡板加上他浓重的新西兰口音让伊洛纳一头雾水。
伊洛纳·马赫短视频中的教练。
于是伊洛纳“装出”一幅“了解了”的表情，紧接着转头叹了口气，露出嫌弃脸，对上背景音乐里TikTok神曲《Whatever that fxxking means》的嘴型，默默吐槽自己什么都没听懂。
另一条视频里，她向人们展示了队友乔安娜·法维西（Joanne Faavesi）精湛的编发手艺。视频里伊洛纳快速切换了几个画面，乔安娜正在队友们做各种发型。
伊洛纳便专门发了一条视频回复：“你得知道，现在还是新冠时期，我们得尽量保持距离。再说，罗马尼亚排球手们总是六七个人一起行动，直接走过去找人说话，这可不简单。我会考虑一下你的建议，但估计这事不成。”
伊洛纳·马赫在奥运期间拍摄的短视频，当她心情低落时路过一个性感的选手，她迅速露出了微笑。
除了日常生活以外，伊洛纳当然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运动员身份。她从今年2月开始，一直会定期发布关于英式橄榄球的相关内容和训练视频。最初，这是因为她发现美国很少人了解这项运动。“我在TikTok上看到美国球迷们说：‘我们居然有一支英式橄榄球队？英式橄榄球是啥？’然后，这场‘对话’就开始了。我希望英式橄榄球在这个国家发展起来。”伊洛纳说。
伊洛纳从高三时开始打英式橄榄球。她认为TikTok是一种暂时远离压力的方式。作为一名橄榄球运动员，她身材高大，这让她一度觉得自己的身体并不好看，但平台上的反馈让她正在“学会欣赏自己”。
但她也明白：“我很清楚我的个性对某些人来说可能太爱秀了。”
伊洛纳承认，她要花费好几个小时才能做好一条内容，但她“希望自己出名、团队出名”。作为女运动员，她们没有得到很多资源和关注，通过TikTok为自己和队友做推广，利用平台接触更多观众，这对她们来说尤为重要。她强调运动员、短视频博主都是她的“正经工作”。
乔纳森·哈钦森博士认为，这些运动员很聪明，知道如何使用TikTok提升知名度，也很有策略。
“很多人可能不会在奥运会上赢得奖牌，但他们知道要利用现在的热度，这是对他们职业生涯下一阶段的个人投资。”他说。
美国跳水运动员泰勒·唐斯的视频“当你在奥运会上看到西蒙·拜尔斯”。
03
不只是网红
就像伊洛纳设想的一样，很多时候运动员在TikTok上的活跃不仅提高了自己的知名度，而且能够为从事的运动项目带来改变。
今年3月，美国全国大学体育协会（NCAA）的女子篮球运动员们在TikTok上吐槽了男女队训练室的巨大差异——男生享受足够的空间，还有深蹲架、长凳、加长哑铃和高级防撞板，而女生的训练室像是三星级酒店自带的健身房一样老旧拥挤。
球员曝光的NCAA女运动员和男运动员训练室对比。
事情发酵后，NCAA迅速向女运动员们道歉，并为她们开辟了新的训练室。
今年5月，他发布了一次不太成功的练习，但收获了600万观看量——贾斯汀坐在特制的椅子上，一只手把住借力的杆子，另一只手投出了标枪。“这把投得太糟糕了。”标枪刚一出手，他就马上预感到了失误。他在标题里自嘲道，“When you know, you know”（这种感觉懂的都懂），后面加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而在他播放量最高的视频里，他展示了自己在田野上练习的背影，标题写道“Practice makes perfect”（熟能生巧）。这条的播放次数达到了惊人的1500万次。
残奥会运动员贾斯汀·冯萨万联系标枪。
2015年，贾斯汀在一场枪击案中不幸下肢瘫痪，今年是他第一次参加残奥会。通过TikTok，他找到了支持和动力，但也面临一些令他无语的提问。
“每个人都问我为什么要坐下来投掷标枪。他们一遍遍评论，'你为什么不站起来？'”贾斯汀说，“这是一个不错的问题。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如果没有看过其他视频或解释，确实不会知道残疾人运动员如何比赛。很多人还对残奥会一无所知。”
这是特伦滕的第二届残奥会，14 岁时，他在一场车祸中受伤，膝盖以下被截肢。
使用义肢的特伦滕·梅里尔在练习起跑。
特伦滕希望藉此提高人们对残奥会的认识，并推动平等。他补充说，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奥运选手和残奥会选手在同样好的场地上训练和比赛。
“我喜欢大家都参与进来，回答问题很有意思，”他说，“让人们看到我作为运动员的生活真的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