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难民、残奥游泳运动员阿巴斯·卡里米期待成为东京残奥会难民代表队一员,代表全世界难民站在残奥舞台上。
2017年,阿巴斯·卡里米在墨西哥获得世界残疾人游泳锦标赛男子50米蝶泳S5级冠军,当站上领奖台时,他因为太过激动而站不太稳,更不要说摆姿势拍照留念。
“我努力想微笑,但嘴唇一直在颤抖,身体也在抖。我站在那里,脑中想的是自己代表了全球八千万难民。我是唯一一个获得过这项国际荣誉的难民,我创造了历史,但同时我也在想,这还不是终点,”他回忆说。
回首来时路,卡里米感慨万千。他出生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先天双臂缺失。
“在阿富汗,你要是患有先天性残疾的话,人们就觉得你没希望了,”他说。
为了保护他,他的父母几乎不让他接触家和学校以外的世界,但卡里米很想跟其他小孩一样出去玩,尽管很快他就发现这并非易事。
“我一直受欺负,好多小孩给我取外号——他们叫我‘没手的’、‘残废’,童年时代的我内心总是感到愤怒。”
在12岁时,卡里米开始练踢拳,因为他觉得这样就能保护自己。回过头看,他坦承自己在年少无知的时候做过许多可怕的事,跟人打架,无论对手比自己个头大还是小,直接上腿把被人踢得鼻青脸肿。
13岁那年,他的哥哥给他们社区修建了一座游泳池,泳池离他家也不远。在卡里米接触水的第一天,他的人生就开始发生了改变。
他说:“我当时特别害怕,还问救生员‘你觉得我能学会游泳吗?’他说‘当然,世界上有些没手没脚的人都会游泳’。于是我就穿上救生衣下水了,到底也没溺水。当时我就觉得有希望了。”
泳池和游泳成为他的一片绿洲,成为他的安全区。“游泳能让我感到平静。就像是一个保护层。要是我感到难过或有其它心事,我就下水,在水里我能感到放松。游泳拯救了我。要不是遇见游泳的话,我可能会成为一个危险的人,会陷入麻烦。是游泳打开了我的心,它成为我灵魂的一部分。”
卡里米依靠自己的双腿在水中滑行,像是一只优雅的海豚。他早已能熟练自如地使用双腿完成日常生活所需活动,比如吃饭、洗澡、穿衣、驾驶和写字。
“我想上帝可能错拿了我的双臂,但是让我的双腿更有力量,”他感慨道。
尽管卡里米的父亲并不想他太投入在游泳,而是希望他能成为一家清真寺的领袖,但关于自己的未来,他早有了打算。
在他参加的首场游泳赛事,卡里米即拿下全国冠军,不过当时他也意识到自己若想要走得更远,就要离开故土。
他解释说:“我只想走出那个世界,向人们证明他们是错的。作为残障人士,我很难融入那个社会,我必须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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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社会包容度的缺乏,阿富汗当地常年无休止的战火纷争也是促使他离开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的族人一旦被塔利班抓住,就会被残忍杀害。喀布尔经常发生爆炸,而我又不是那种能一直待在家里的人,所以随时有丧生的风险,”他说。
他和其他人被蛇头藏在卡车后的塑料膜下,必须始终保持双腿并拢的坐姿,沿途不断有新的人挤上卡车。因为看不到塑料膜下的人,这些新上车的人直接坐在了卡里米他们身上,几乎让他窒息。越过第一个山脉后,他们就得下车,步行完成接下来的路途。
“我们一直走、一直走,仿佛走在一条无止境的路上。天慢慢黑下来,山区变得很冷。为了避开伊朗边防的检查,我们留在山上过夜,”他回忆道。整个晚上他都担惊受怕,最怕的是被伊朗边防抓住,然后被遣返。
他把头埋在两膝之间保暖,早上醒来时他几乎站不起来——双腿近乎麻痹。“我的腿都没有感觉了,但是他们说我们要继续前行。这辈子我从来没有感到那么冷、那么饿过。”
在另一个山脉他们还遭遇二十多条野狗围攻,随行的人不得不用棍子来驱赶。
经过三天的艰苦跋涉,他们终于抵达土耳其。
“我一路都在祈祷,我觉得上帝一直都在我身边,不然的话我是活不下来的。许多穿越山脉的人都有手有脚,而我必须在没有双臂的情况下经历这一切。但是我心意已定,我想要新的生活,”他说。
进入土耳其之后,卡里米被分在了孤儿难民营,那里都是18岁以下、申请政治庇护的人,营地规矩之分严格,未成年人不能独自外出。卡里米必须要向营地管理者申请参加游泳训练。
从2013年到2016年,在土耳其的四年里他前后换过四个难民营。其中第二个难民营是专门收留残障人士的,那时候他每天都能去泳池游泳,每隔一天参加一次训练。每天他花一个小时乘车去游泳,然后回营地吃中饭,之后再坐车回泳池,这样的日常他坚持了八个月。
他相信游泳会给自己带来更好的生活,也能让自己成为年轻一代的榜样。
“在我死后,我希望人们能记住阿巴斯·卡里米,虽然没有双臂,但是他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和目标。我能做一些事情来改变世界。我后来发现通过夺冠、成为残奥会冠军,我就能实现这个目标。”
在土耳其的几年里,卡里米总共收获了15枚奖牌,包括两枚土耳其全国比赛金牌。他还跟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合过影。
由于没有护照和一些必要的文件,卡里米此前一直无法参加国际比赛。2015年9月,他在社交媒体发了一段视频。视频里他展示了自己的游泳技巧,并呼吁阿富汗政府支持他参加2016年里约残奥会。美国退休摔跤教练迈克·艾夫斯在网上看到这段视频后给他发了一段很长的留言,邀请他前往美国,并表示自己会资助他参赛。
谈到这次际遇,卡里米表示:“他就像是我在美国的父亲,就像是我的第二个父亲一样。我本以为去美国肯定没那么容易,但他让这一切实现了。”
2019年他在伦敦再次参加世锦赛,但只取得了50米蝶泳第六名的成绩,这让他感到失望。几天后,他收到一个更加伤心的消息:他的父亲去世了。
他回忆说:“我回阿富汗和我母亲待了11天,我哭了很多次,甚至想过退出(游泳),因为当我选择走上那一条路时,就意味着放弃了其它一切。成为一个残奥冠军的代价太大了。”
这些代价包括远走他乡独自生活,每天饱尝思乡之苦。“这条路很不容易,但至少我还活着。有时候我想成功注定是一场孤独的旅行。”
在父亲的葬礼上,卡里米想起父亲生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番话。“他说,‘在你出生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注定不平凡’,还说‘在我所有的子女里,你是唯一一个让我的姓出现在世界顶端的孩子’。”
想起这番话让卡里米放弃了退出的念头,回到美国后他比以往更加刻苦地训练。他迁往弗罗里达州拜著名教练马蒂·亨德里克为师。
尽管要到六月份卡里米才能知道自己是否会入选残奥难民代表队,但他决心不浪费任何一天,保持每周训练六天的紧凑节奏。近期他还被邀请担任联合国难民署“知名支持者”(High Profile Supporter for UNHCR)。
“我希望能站上东京的领奖台。我去那里不只是为了参赛,我讨厌输的感觉,”他说,“要是我成功登上领奖台,我就能给全世界的难民带去欢乐。我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雄狮,勇猛拼搏,永不放弃。”